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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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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

外頭有響動,周松假意出去倒水,再退回來提醒:“大人,馮主簿來了。”

“啊?”

周青雲比他預想的要慌,猴撓一般在身上猛掏,摸出來一個青色錢袋子,隨手往櫃子頂上拋去。

什麽時候偷的?

早該知道的,那位老大哥連大衙門都敢闖,總不至於光教一個撬鎖。

周松掐緊了虎口,記著自己的戲,慌慌張張往後退,躲到周青雲身後。周青雲理好衣衫,官步一邁,迎到門口,焦急地問:“查出什麽來了?”

馮主簿搖頭,為難地說:“大人可曾見過……”

“沒有沒有,回來就在翻卷宗。你再找別人問問。”

做賊心虛,太顯眼,還得幫他打圓場。周松忙說:“我聽人說,典史家出了些事,因此剛來又走了。主簿不如打發人,上他家去問問。”

馮主簿果然沒起疑,搖頭說:“佟大人家進了賊,楊縣丞出城去辦征糧的事,眼下……”

周青雲來了興致,靠近他,擡手幫他撣撣肩上蹭到的灰,絲毫不見外地問:“征糧這事,油水……有誰問過?”

馮主簿豎起食指頂了頂,恭恭敬敬問:“守備大人在這邊有處宅子,就在將軍坊,聽人說老夫人要往這邊來住上一陣,就在這兩日,不知大人做何安排?”

周青雲不知死活地輕蔑一哼,扭頭去撥掛著的筆,將它們蕩得來回敲擊。

馮主簿心裏有了數,面色不變,拱手說:“大人的吩咐還未辦成,馮康先告辭了。”

周青雲意興闌珊地擺手,背過身去,對著窗外感慨:“落葉亂紛紛,林間起送君。好詩啊,好詩!”

“爺,人走遠了。”

周青雲不詠嘆了,迅速沖回櫃子前,搬來椅子踮腳,爬上去拿錢袋。

周松小聲勸:“這……不好,從長遠計,不劃算。”

周青雲聽進去了,虛心請教:“就說是撿來的,我拾金不昧,如數歸還,他必要感激。再叫他花上幾個錢,請我去婉華樓裏坐坐,行不行得通?”

周松木著一張臉,他便跳著腳叫:“查案,真是為查案!你看我是那樣的人嗎?眼下壞了名聲,姜家哪裏看得起,這點得失,我還能不明白?”

周松仍不信。周青雲只得說透:“我使喚不動他們,叫不來人,升不了堂,怎麽審問?只好走上門去找,有那牌子在,弄不了這裏的人,總能嚇唬嚇唬外邊的。”

“大人,官員狎妓,是要挨板子的。眼下身單力薄,不好惹事,不若先查查眼前能動的這些。姜家人明日就到,拿不到錢再另做打算,行不行?”

“師爺說的有理。”

“少說有一百錢,可惜那佩太結實,一時半刻解不下來……”

周青雲顛了顛錢袋子,很是滿意。門口有周松守著,他安心拉開口子,將錢往外一倒,隨即哈哈大笑。

這裏邊裝的竟然是一錢餉金而不是銅錢,難怪這麽壓手。

他拿起一枚送到嘴裏驗真偽,隨即歡喜道:“咬得動,不是銅的,哈哈,金子,活的金子,這得值多少錢呀?我老娘一輩子沒摸過金,我得給她留兩個。欸,這能打出一對金耳環嗎?我給她弄兩樣,氣派氣派。”

周松飛快地闔上門,沖過來幫他收拾,他還不樂意呢,用胳膊護著,拼命往自己懷裏掃。

周松擠出一絲笑,勸道:“肯定能,只是眼下不宜搞出動靜。你想想,那邊一丟金子,你這裏剛好拿出來花用,這不是不打自招嗎?”

周青雲想通了,不抓金子,朝他拱手行禮,正色道:“福星高照,好事連連,難免輕狂。我太沈不住氣了,多謝師爺提醒。”

周松才將金子收好藏進書匣裏,周青雲坐下吃了一盞冷茶,不免又念叨起來:“一個主簿就能撈這麽多,將來我……師爺,你快替我想想,這衙門裏的事,哪件最值得操心?”

周松搖頭說:“這些事,往後再提,眼下最要緊的是案子。大人,你就沒想過查一查那疑犯的物件?說不定有什麽往來的書信契約或是信物,這裏頭這麽亂,不知道被誰收了去。”

“方才我沒告訴你嗎?”周青雲從躺椅上彈起,瞇著眼說,“刑房的訊簿上寫著她家裏只搜出來幾件舊衣衫,和她身上穿戴所差無幾,別說金銀了,連銅物件都沒有。抓她時,除了那柴刀,再沒有別的東西。那刀又老又鈍,只有魯班頭那樣的舉父

傳說裏的大力士

才用得上。”

“大人過目不忘?”

“那是。”

周松見他那手十分不老實,又摸向了藏金子的地方,怕他貪財誤事,忍不住警告:“那位爺還在的時候,倘若官員作奸犯科,必要加倍懲處。偷盜可不是小罪,曾有人在赴任途中竊了店家一只燒雞,抹了功名不說,還要庭杖三十,游街示眾。”

“誒呀,好好的,你提那人做什麽?”

“不是爺說他做了不少利國利民之大事嗎?”

“我那是跟風說幾句空話,外邊聽來的。老話說得好:亂世才能出英雄。要是他還在,憑我,能做官嗎?往後不許再提,以免耽誤我升官發財。”

周松咳了又咳,痛心道:“大人,若是有冤屈,那姑娘年紀輕輕就被殺頭,未免太可惜,還請大人三思,暫且丟開這些。人說細水長流,要高瞻遠矚。大人想光耀門楣,先得走好眼前這條路,要知道,後院那個還沒挪坑呢。”

“你說的對,是這金子誤我。”

周青雲恨恨地挖出換成布包的金子,用力拍在桌案上,隨即又心疼地拿起,攥在手裏。他左思右量,終於狠下心來,將它藏在了櫃子底下,因怕被人撿走,便用腳尖將它再踢進去些,到底不放心,趴在地上,留戀地看了又看。

這番舉動太浮誇,周松起了疑心,又聽他仰頭言噱:“方才不過是玩笑,外頭刻著‘爾俸爾祿,民脂民膏;下民易虐,上天難欺’,我記著呢,要一心為民啊!案子案子,是該看案子,殺人可是重罪,我再捋捋。”

如此反覆,周松不免有些頭疼,借口要燒水,退了出去。

他沒走遠,剛穿過角門,又從飯堂一隅上了院墻,貓著腰,借老桂樹的遮掩,藏匿身形偷聽。

會文館裏很快傳來窸窸窣窣,他環顧四周,又靜靜聽了一瞬,確認四下無人,隨即朝著那東邊疾奔,藏在檐下,倒掛著身體,把眼睛貼在先前預備好的小洞上往裏瞧。

屋裏人正費勁扒拉櫃底,胳膊太粗伸不進去,換了毛筆和燈簪子去撥,還是不成。他不死心地爬起來,顧不上一身灰,改用雙手推。老木櫃很沈,這一挪動,發出了刺耳的響,把裏頭的小混混嚇出一哆嗦,直接趴在了地上。

爛泥扶不上墻!

周松暗自嗤笑,翻身上去,照原路返回飯堂,左手提銚,右手提桶,匆匆趕回來伺候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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